第118章_义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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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8章

  易崇德眼看着陆雪征离去,自己坐在沙发上,却是没有动。

  他装成不崩溃的样子,来掩饰自己的崩溃。他那古怪的小儿子死了——毫无预兆的,就死了!

  他在心乱如麻的同时,头脑中却又是一片空白。他须得安稳坐在沙发上做几个深呼吸,把三魂七魄从九霄云外收拢回来。

  与此同时,丁朋五开车到了。

  丁朋五告诉陆雪征:“干爹,杜家货栈今天关了门,看不到里面的情形,不过听说院里烧的很厉害。”

  陆雪征坐在书房里,正在给金小丰的光脑袋涂药:“让白嘉治出门,运一箱子弹回来。前几天听说那个卫团长是被关了禁闭?”

  卫团长是本地警备军中的一名武将,瘾头大的了不得,全靠偷卖军火来供给自己的“白面儿”。白嘉治常年从卫团长那里购买手枪子弹,卫团长东窗事发被关了禁闭,倒把白嘉治搞得很忧愁。而丁朋五此刻听了这句问话,连忙摇头答道:“姓卫的早出来了,步枪是不敢再卖,但是子弹管得不严,没有妨碍。”

  陆雪征放下药膏管子,用一张草纸擦拭了手指:“那就好。他走,你留下来照应家里。”

  丁朋五一弯腰,正要答应出声,不想仆人忽然推门进来,急急的轻声说道:“大老板,外面来了一群杜家的人,指名道姓的要见您呢!”

  此言一出,丁朋五登时勃然变色,蹲在地上的金小丰也骤然抬起了头。而陆雪征面无表情的站起来,把身上那件摇摇欲坠的睡袍仔细穿了上,然后一边系好腰间衣带,一边迈步向外走去。

  在陆公馆的前院里,陆雪征迎面堵住了强行闯入的杜家人马。

  对方约有个十二三人,为首一名西装革履,是位体面魁梧的汉子。那人见了陆雪征,劈头便道:“陆先生昨夜走的真是匆忙,连汽车都扔在路边不肯要了?”

  陆雪征把双臂环抱在胸前,低声叱道:“滚出去!”

  对方一愣,随即冷笑一声:“陆先生不要客气,我们已经把车拖到院外了。”

  陆雪征沉下一张脸,隐隐加重了语气:“你是个什么东西,也有资格和我谈客气?滚出去!”

  那名汉子也是有备而来,所以即便受到驱赶侮辱,也能做到满不在乎:“我是没有资格和陆先生讲话,但我是代表我们杜老板来的,我们杜老板总有资格和您谈客气吧?”

  陆雪征不耐烦的向外一挥手:“杜文桢如果有话要说,就让他亲自过来,别nnd放条野狗冒充钦差大臣!”

  话说到这里,他扭头便走。而丁朋五顶了上来,对着杜家人马吆吆喝喝:“我说,你们回吧!别忘了把外面那辆破车带走!”

  来人受了丁朋五的推搡,几乎站立不住,一边后退一边顽抗:“兄弟,对不住,我奉我们杜老板的命令,现在把车拖过来物归原主!你们不要也不行!”

  丁朋五听闻此言,立刻接道:“放**屁!你说这破车是我们的,那就真是我们的了?你有什么证据?我还说你们杜老板偷了**爹一箱钞票呢,怎么不见你们把贼赃送回来?”

  那人本不是个善茬,眼看丁朋五咄咄逼人,便也试探着还起手来:“证据?货栈里上百双眼睛看着呢,你还想要什么证据?房子里的尸首现在还停着呢,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派人接回去下葬啊?”

  丁朋五脑子灵活,马上作出反驳:“我们家里上上下下也都亲眼看见你们杜老板偷了我们干爹一箱钞票,四个爪子落地,用嘴叼起跑的!这也是证据,你们倒是还钱哪!你们家里死了人,还想要讹着我们去发送,怎么着?你们是活不起也死不起了?我告诉你,破车必须拖走,你今天敢跟老子耍无赖,老子把你连车带人一起火葬了!”

  白嘉治旁听许久,见丁朋五只是一味的耍嘴皮子,拿不出实际行动,便十分烦躁。默不作声的带着一群手下包抄过来,他率先扑上去开始了武斗。丁朋五见状,很是痛快:“老子今天先教训你一顿,也给你们杜老板做个例子!妈的还闹到我们家里来了,真是找死!”

  丁朋五和白嘉治在院内和杜家人马纠缠不休;而陆雪征和易崇德并肩站在客厅窗前,默不作声的向外眺望战况。

  易崇德到了这个时候,依旧保持着一派平静,虽然那平静类似风中湖面,荡荡漾漾的完全不稳定。陆雪征也不说什么,眼看着丁朋五与白嘉治对杜家人马进行围攻。待到杜家人马仓皇撤退之后,他转向易崇德,轻轻叹了一口气:“易先生,你跟我来,先吃顿便饭填饱肚子,然后再说别的事情。”

  杜家人马的叫嚣似乎是**了易崇德的神经。他没有再看陆雪征,但是勉强自己拖起沉重双腿,跟着陆雪征走向了餐厅。

  第125章不明

  入夜之后,丁朋五代替白嘉治留在了陆公馆。金小丰主动说道:“你在客厅沙发上对付一夜,我上楼到干爹房里去睡。”

  丁朋五很乐意,因为在干爹面前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,夜里也许要闹失眠,睡沙发反而是更自在;而金小丰既然胆子大面子也大,就让他上楼去保护干爹,正好他那个脑袋吓人,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干爹看了不会作呕。

  易崇德被安排进了客房内,陆雪征告诉他:“前一阵子,令郎就住在这里。”

  这句话让易崇德弯腰摸了摸床上被褥,随即苍白着面孔一点头:“哦。”

  然后他转身坐到了床边,轻声说道:“好,陆先生请自便吧。”

  待陆雪征走后,易崇德脱掉鞋子,抬腿上床半躺半坐。深深的吸进一口气,他仰头闭上了眼睛,一滴泪水就从眼角流了下来。

  陆雪征回到房内,在临睡前给金小丰涂抹烫伤药膏。金小丰素来皮糙肉厚,如今脑袋被大火炙烤成了这般惨象,可是经过药膏的治疗,头顶心的皮肤竟是已然有了干结好转的趋势;唯有后脑勺上又起了一层小水泡。陆雪征坐在床沿,照例是用一根钢针为他将水泡逐个挑开,又拿镊子钳了酒精棉球,给他仔细涂抹伤处。他抱着膝盖蹲在对方腿间,倒是老实得很,埋头忍痛,一声不吭。

  “易家那几名随从,也都安顿好了?”他问金小丰。

  金小丰闷声答道:“安顿好了,住在楼下。”

  陆雪征放下镊子,又问:“疼不疼?”

  金小丰点了点头,低声答道:“疼。”

  陆雪征笑了,抬脚向他那身上轻轻磕了一下:“忍着吧,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
  金小丰抬头看了陆雪征一眼,忽然也笑了。他那头上惨不忍睹,脸面却还干净,双眼微微陷在阴影里,眼神就显得特别深邃,说不清是阴险还是动情。

  起身收拾起了那一套治疗器械,他随即铺床展被,摆好了上床睡觉的架势。陆雪征小心翼翼的侧躺下去,丝毫不敢乱动——他可以去疼金小丰,可是谁又愿意来疼他呢?他那周身皮开肉绽,后背上的皮肤现在还翻着呢!

  除此之外,右腿也疼。他故意的不再去碰手杖,强迫自己独立行走。但是断过的骨头和先前相比,的确是不一样了。

  电灯关闭。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,陆雪征低声说道:“这nnd,偷鸡不成蚀把米。人没救出来,险些搭上了我们的性命。看来我是不能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情,一旦插手、必定倒霉。”

  金小丰感受到了他的温暖气息,心中忽然一动,想要亲一亲干爹。

  不是意乱情迷时胡吻乱舔,是“亲”——亲嘴的“亲”。

  亲爱的,亲密的,也许是欲望蠢动的前奏,也许只是一种亲昵。体内那永不长大的小男孩蛰伏下去了,他恢复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。可当他是一名小男孩时,他孤苦无依,拥有着飞蛾扑火般的勇气;及至他骤然长大了,却是瞻前顾后的懦弱起来。

  “干爹……”他在一片漆黑中轻轻发出了声音:“我想……”

  “想什么?”

  他犹犹豫豫的说道:“我想……亲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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