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7、。。_朕与秦王扫六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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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7、。。

  十四年。

  帝巡幸天下,由潇湘至洞庭。

  浩渺的江面上,雕龙画凤的楼船沿着水波徐徐航行。

  一只白隼从云层下飞过,绕着大船飞了几圈,最终落在桅杆上,雪白的翅膀拍打几下,发出一声啼叫。

  站在甲板上的侍者都抬头看了过去。白隼脚上拴着一只金属筒,是咸阳送来的信。

  它歪着头四下望了一圈,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,直到一道声音响起。

  穿着大秦官服金印紫绶的青年从某个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块肉,凶巴巴地朝它晃了晃:“交货,快点,不然把你煮了吃!”

  白隼一歪头,嚎叫一声,飞到青年头上狠狠啄了他一口,趁着他哎哟喊痛的时候叼走了他手里的肉,转眼飞回到桅杆上。

  青年捂着头上的包,随手抄起旁边侍者身上的剑:“信不信我打你!”

  “张良你不行啊!你不行你不行,啧啧……”

  张良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王贲在数落他,一扫袖子,转头就走。一只手忽然扯住他领子把他拖到了桅杆下:“看着!”

  张良被他勒得喘不上气,差点背过去,“你要死啊滚滚滚!我衣服被你扯坏了好几套了知道吗!”

  “看着。”王贲将手指压在舌尖吹出了一声有韵律的响哨。

  那只白隼像是得了某种号令一样,翅膀一振,乖巧地落到他肩上。

  张良哼了声:“这家伙本来就是武成侯驯养出来的,当然听你的,炫耀什么呢你。”

  “我还真就炫耀。”王贲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上面的金属筒,上面有机关,需要按照特定的路数操作才行,谁也解不开。

  也没人敢去解开。

  王贲把金属筒递给张良:“你去送吧。这几天陛下好像又……”

  提起赵政,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。谁也没有说话。

  张良接了机关筒放在手里掂了掂,叹了口气,挑了个活泼点的话题:“肯定又太子殿下的。哎,他还真是挺神的。”

  王贲抱着剑笑了一下:“可能是真人庇佑吧。”

  三年前,太子赵宪和几个宫人偷偷跑出咸阳宫玩儿,结果遇刺,几个宫人都死了,唯独赵宪被一个路过的剑客救了。

  这是第一次。

  第二次是在兰池上划小船掉进了水里,兰池那儿水很深,暗潮汹涌又连着渭水,小太子不识水性,被一条食人鳄给托上了岸边,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哭了。

  后来还有几次危险至极的状况,这小孩每次都能虎口脱险九死一生,怎么说,就很邪乎,好像有什么力量一直在护着他一样。不过今年陛下巡游之后,赵宪安分了许多,天天老老实实待在宫里,就是信件来往频繁,隔三差五就来一封。

  “外面这么危险,他也是担心陛下。”张良嘿了一声,“这小孩平时看着马马虎虎的,心思比谁都细。”

  王贲翻了个白眼:“行了快去吧,我和蒙毅在房间等你。”

  “知道了。”

  他转身带着信筒走向了最高的那一处楼阁,侍官已经提前去禀报过,得到了准许。张良由皇帝的亲信侍者引着往楼上走。到了一处门前,侍官小声道:“陛下,少傅到了。”

  门里没有声音。

  侍官在赵政身旁侍奉多年,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,明白这是默许了的意思,遂打开门:“少傅请。”

  房间里一片昏暗。

  扑面就是一股极为浓郁的熏香。

  厚重的玄色窗帘隔绝了一切光芒,唯有门外的清光落在地板上,然而依旧延伸不到房间深处。

  张良被熏香冲得直头晕,忍不住小声问身旁的侍官:“这什么香?”

  “安神助眠的西域香,陛下这几天睡不着,点了这么多香也不见有什么用。”侍官说不下去了。

  张良微微一磨牙,“知道了。”

  他双手奉起信筒,弯腰入内,压低声音道:“陛下,咸阳有信。”

  没有回答。

  张良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,忽然踢中了什么东西,那东西在黑暗中发出了金属声响,格外清晰地打破了一室的死寂。

  黑暗中终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:“……子房?”

  “是微臣。”张良跪到地上,“不慎冲撞陛下,请陛下恕罪。”

  黑暗中的人轻轻啊了一声,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:“卢生那边有信吗?”

  张良一顿:“陛下,尚未。”

  “咸阳的信?放下吧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张良将信筒放在了地上,手指摸到了一片冰凉而光滑的东西,是刚才被他踢到的,摸着是一面镜子。

  刚要行礼退出去,却听见那人低低道:“现在几时了,朕想看看光。”

  “臣去开窗。”张良会意,在黑暗中摸索着,打开了所有的窗帘,支起一扇窗来通风。外面天光正好,正是暮春,柔和的光从纱窗透出来,整个房间都被照得透亮,融合了六国之长的装潢不再是沉重的黑色,雕梁画栋,珠帘玉翠,满目琳琅,有种身在仙境的错觉。

  做完了事情,张良转身,拱袖弯腰,不敢去看赵政。他只在后退时看见了散落在地上的帝王衮服和冠冕,被乱扔掉的各种珍贵的装饰,碎了的铜镜。

  还有一地的奏折。

  张良忍不住道:“臣为陛下收拾一下吧。”

  没有回答。

  但张良感觉到一直有目光落在他身上,这目光让他难受得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。

  他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奏折,一一叠好,偶尔会扫到内容,都是一路巡游时地方郡守县官呈上来的,都已经写了朱批。

  字迹很稳,一点都看不出写字者的心事。

  张良将奏折整理好后放在了地上,看见那一堆繁重的衮服,忽然想起三年前,他与李斯冯去疾几人上议帝号,正好和少府送去的新设计的衮服撞在一起,当时赵政看过衮服听了帝号之后,就开始有些不太一样了。

  那之后,赵政经常会戴着一张遮住半张脸的面具,拿着镜子看,手指会比划着面容轮廓,好像是在对照什么。

  张良默不作声地将衮服冠冕也一并整理了,才犹豫着出声:“万望陛下当心圣体。”

  “连你也说起这些官话了。”那沙哑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起伏,“朕还死不了。”

  张良立刻跪了下来:“陛下慎言!生死之事不可玩笑。”

  那人却像是没有听见,自顾自道:“朕不能死啊。”

  张良觉得不能再聊这个了,太难过了,他道:“陛下,外面景色正好,出去看看吧。”

  那人没有回答,过了片刻,忽然轻轻道:“听。”

  张良微微抬头,什么都没听见。就在他想要询问赵政听见了什么时,忽然有缥缈的歌声传了过来。

  远远的,似乎是从水上传来。

  张良屏住呼吸,隐隐约约听出几句,但是没听懂,这歌不是他通晓的语言。

  声音越来越近,应当是唱的人往这边来了。

  坐在榻上静听的帝王忽然睁开了眼,起身往外走去。

  张良懵了一下,不知道赵政怎么会突然出去,忙拿起衮服外衣跟了上去,“陛下,外面有风啊!”

  江面上,一个黑衣少年撑着一叶竹筏缓缓靠近了江心的大船,口中唱着古老的诗歌。

  他头上生着一对角,眼睑下有细密的黑金鳞片,瞳孔是淡淡的金色。江流滚滚,那小小的竹筏却稳当当的停在了大船的旁边。

  少年抬头就看见一个披着黑色玄衣的青年正站在雕栏旁看着他,身后还站了一群人,那群人看他的目光很是惊奇。少年莫名缩了缩脖子:“是、是皇帝陛下吗?”

  船上的青年眼底一片沉寂,很平静地回答:“始皇帝。”

  “啊、对、对,那个、我我我我……”少年看上去非常紧张,因为紧张他头上的犄角和脸上的鳞片更加明显了,甚至衣服底下露出了黑色泛金的尾巴,不安地摆来摆去,“我我是一条龙……是来把龙子送给你的!”

  船上一片吸气声。

  ……龙?还真有这种东西?!龙子又是什么鬼?这小子下的蛋吗?

  连张良都扒着船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似人非人的少年:“你是龙?”

  “我我我我是!”少年显然没有见过这么多人,害怕极了,“我奉天意将龙子送给皇帝陛下……陛下受命于天,理当一统六国,安定四海!”

 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、原来如此、老天爷真有眼光、我们陛下真是天选之子的表情。

  唯独赵政微微垂眸,平静地道:“你刚才唱的是越人歌。”

  “是是是的!”小黑龙因为紧张和害羞,大半个身子都没进水里了,只露出圆圆的长着角的脑袋,金灿灿的眼睛鼓足勇气看着赵政,“我从潇湘就一直跟着陛下,可是陛下一直在船里不出来,天道就让我唱这首歌……它说陛下听见会出来的。”

  小黑龙说着忽然潜了下去,不多时,水下有一条庞然的黑影舒卷开来,从空中看几乎横亘了整条大江。

  两条黑色泛金龙须破水而出,托举着一颗巨大的琥珀色圆珠,珠子里流动着淡金色的光芒,一个玄衣的青年半蜷缩在里面,眉目安静祥和,像是陷在一场久远的睡梦中。

  嬴政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。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但是又想不起都是梦到了什么,心底空落落的,少了什么一样。

  他睁开眼时,船只正在江心起伏。整个房间摇摇晃晃的,夜明珠的光芒,有点刺眼。

  嬴政下意识去抓东西,这种漂浮不定很让他没有安全感,才堪堪抬手,忽然发现他好像在什么人的怀里。

  被抱得很紧。

  回头就看见了赵政的睡脸。

 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。

  过了一会儿,嬴政才像是回过神来,眼底有光亮了起来。他不想打扰赵政睡眠,只是轻轻翻了个身面向他。

  就这么静静看着,过了许久,他才小心抬起手,手指沿着赵政的眉眼一点点拂了过去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动作打扰,赵政的眼睫微微扇动了几下,困倦至极地睁开眼。

  看见是嬴政,他还有些茫然,好像是在梦里没睡醒似的。嬴政刚想说是不是睡傻了,却忽然被赵政压在身子底下,嘴唇被恶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
  赵政近乎疯狂地索吻,动作几近粗暴。嬴政被吻得失去空气,却连换气的机会都没有,嘴唇不知道是被咬破还是磕破了,直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推了赵政一下:“让我缓……”

  话未说完,赵政仿佛报复般用力把他按在榻上,用一条发带死死绑住他的手,近乎粗暴地扯去了他的衣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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